老太太一怔，

“我能說什麽呀？我啥也沒說，我就讓你媳婦兒回娘家去借糧來，咱家沒糧了。她又不是不知道。”.

陳家輝腦子裏嗡嗡作響，這幾句話不至於讓自己媳婦兒這麽反彈。

扔在家裏就這麽回了娘家，這不合理啊。

“怎麽她沒跟你回來呀？反了她，嫁進我們陳家的門就是陳家的人，她現在想幹啥？

難不成不想跟你過了？那正好趕緊把她休了。再娶一個回來，想要嫁給我們家輝的閨女那排隊都能排到村口去。”

老太太一張嘴就是沒好話。

陳家輝臉都綠了，

“娘，現在小暖不回來了，她是真不回來了，今天去了娘家，一句好話都沒有。跟我說要麽分家，要麽就離婚，你現在說怎麽辦？”

他娘是真不嫌事兒大，也不想一想，他們家靠的就是生產隊長家。

沒了姜小暖人家生產隊長憑啥維護他們家？

陳家輝又不是他老娘，他思慮再三，自然知道這裏面有很多利益存在。他娶姜小暖那也是衡量過的。

真要離婚，光是生產隊長給穿的小鞋兒都夠他們家喝一壺的。

離婚肯定是不存在的，怎麽也得把媳婦兒勸回來，但是也得知道問題在哪兒。

老太太這一下才急了，急忙走出來。

“我啥也沒說啊。她姜小暖還真長本事了，也不想一想能嫁給你，是她上輩子燒了高香。

真要和你離了婚，就她那樣，誰願意要她一個二婚頭？”

嘴上雖然這麽說，可是到底沒有像往日裏那樣破口大罵，反而聲音壓低了幾分。

“娘這一次小暖是真的鐵了心，理都沒理我。”

陳家輝當然不能離婚，他現在的計分員掙的工分又多，幹的又舒服，憑啥要離婚啊？離了婚這好事兒能輪到自己頭上？

“那咋辦？這個死女人難道真的鐵了心要跟你離婚？她離了你可少不下什麽好的。”

“娘，您就別說這個了，她爹是生產隊長，她離了我還真能找到好的。”

陳家輝怎麽會不知道？這會兒他瞬間就認清現實，離了他陳家輝。

姜小暖滿村的未婚男青年估計都得上趕著求娶。

生產隊長家的閨女，哪怕就是三婚，四婚也多的是人搶著要。

他現在心煩意亂的是怎麽讓姜小暖回心轉意？

看樣子姜小暖這一次那是真是破釜沈舟。

他也害怕這樣賭氣下去，到最後受傷的反倒是自己。

每年縣城裏的招征兵名額，招工名額全都是生產隊長安排的，沒有生產隊長同意，底下的誰能拿到這個名額呀。

他本來就是琢磨著娶了姜小暖，下一次的招工名額肯定有自己一份兒，到時候就能離了這黃土地。

再也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。

也只有這個機會才能跳出農門，他可不想一輩子當個農民。

再怎麽樣他也是個讀書人，他可是村裏唯一的初中畢業生。

這會兒要是把婚事弄黃了，生產隊長能給自己名額才怪。

無論如何也得把姜小暖哄回來。

“那可咋辦呀？我兒子他要真不回來，難不成真敢跟你離婚？”

“咋不敢？娘他爹是生產隊長，咱們胳膊擰不過大腿。”

老太太一下子臉下白了，別看他平日裏跟個潑婦一樣，撒潑打滾兒，厲害的很，可是遇到大事兒的時候還是沒了主意。

“娘，您就為了兒子同意分家吧，我肯定不能離婚，要是離了婚，我怎麽去縣城裏當工人？

我還指望著老丈人幫我把這個名額弄下來，我要不是生產隊長女婿，憑啥把這個名額給我？”

陳家輝這陣兒有點兒清醒，覺得還是先把人勸回來再說。

“老大真要分了家，靠你娘怎麽養活你倆弟弟和一個妹妹？

你倆弟弟還沒成家，你妹妹還在上學，要是你和小暖不管了。你老娘咋有本事把他們養大？”

“娘，咱們分家了以後，我要到了縣城裏當了工人，掙了工資，難道我不會偷偷瞞下來貼補家裏，我還能真能不管家裏呀？

不過現在是一個權宜之計，先哄著姜小暖回來，把這事兒平息。”

老太太一聽這話陷入了沈思，兒子說的對，這陣兒肯定不能和生產隊長家撕破臉。

“你讓我再想想，讓我再想想。”

一家的氣氛沈悶，就這樣過了三天，姜小暖也沒下地幹活兒，更沒有回來。

一時之間陳家的人都有點膽戰心驚。

等到這一天下工的時候，生產隊長加大山背著手，看到了陳家輝，直接招了招手說。

“小陳啊，你來一下，我跟你說個事兒。”

陳家輝這兩天一直在生產隊長家門外轉悠，但是就沒碰到過姜小暖，也不知道姜小暖是故意的，還是真的那麽狠心。

看到老丈人和顏悅色的樣子，心裏一暖，難不成姜小暖沒跟老丈人說這事兒？

急忙走了過來，生產隊長拍了拍他的肩頭，

“小陳，你最近工作幹的不錯，不過縣裏有一個推薦的名額要報五好紅旗手。

我想著你又有文化，工作又做的不錯。既然要給你報名，你就得好好的幹活。

計分員的這個工作體現不出你工作的能力和積極性，這樣從明天開始你就下地幹活兒，和別人一樣，你要好好幹啊！

不然的話這個機會我可就給了別人。”

姜大山拍了拍他的肩膀，悠閑的背著手，轉身離開了。

心裏道。

小樣兒，還想逃出老子的手心兒，扔了俺閨女，拿俺閨女當梯子使，想得美，老子讓你知道知道啥叫胳膊扭不過大腿。

陳家輝猶如五雷轟頂，站在原地想去追生產隊長，可是腿軟的楞是沒邁開步。

他就知道生產隊長姜大山那是個老奸巨猾的人，怎麽可能輕輕的放過自己，看看這不立刻就來了。

渾渾噩噩的走回家裏，一進院子。他就一屁股坐在門口，

“娘，咱們分家吧！”

老太太一聽這話蒙了。

“老大呀，你這是咋了？我不是說考慮考慮你急啥呀？”

“我能不急嗎？你知不知道今天姜大山找我幹啥？”

“他找你了嗎？我沒看見呀，他找你幹啥？是不是讓你接姜小暖回來？”

“他告訴我，讓我下地幹活兒，記分員的活兒不讓我幹了。”

這回老太太才徹底嚇蒙了，記分員的活兒和地裏的活兒那能一樣嗎？

計分員的活兒多輕松啊，多少人眼紅這個活兒。

“兒子這是咋啦？難不成姜小暖真的要和你離婚？”

“娘，我就求求您了，您要是為了我好，現在就同意分家吧。分了家，我們兩口子單過以後，我有了好處，難道會不幫著弟弟妹妹不幫助您嗎？”

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淚，可是她知道兒子說的是事實。

不過就算是這樣，老太太也沒松口，畢竟她一個寡婦養活三個孩子很艱難。

老大是她養大的，她自然知道。

陳家輝雖然對弟弟妹妹很看重，但是更看重利益，更看重自己。說白了是個自私的人。

真要把大兒子放出去，再想讓大兒子盡心盡力的為家裏付出，可就沒那麽容易。

她當初願意讓姜小暖做自家的兒媳婦兒，就是看中了姜小暖性子軟糯，好拿捏。

這樣的話，即使兒子不在，兒媳婦兒也能頂了半邊天。

家裏的頂梁柱不倒，自己自然可以過逍遙的日子，孩子們也能順利的長大。

可是這會兒顯然已經扛不住。

姜小暖不願意做他們家的頂梁柱，而大兒子很明顯絕對在生產隊長的壓榨之下，已經改了主意。

兒子的動搖意味著她想堅持也堅持不到什麽時候。

等到第二天，兩個小兒子被從打牛草的隊伍裏趕了出來，直接下地幹活。

幹了一天，兩個兒子回來就腰酸背疼，哭爹喊娘，這會兒老太太意識到生產隊長不是開玩笑的。

人家這是真正的對他們家開始下手了。

於是母子兩個當天夜裏坐在房裏商量了半天。

不知道商量了個什麽結果，反正第二天陳家輝急忙去找生產隊長。

“爹，小暖不是想分家嗎？我娘已經同意了，您看您能不能幫著主持這個分家的事情？”

陳家輝很聰明，既然姜小暖要分家。

到了這個份兒上，自然是找姜家的人出面，也算是給了姜隊長人情。

無論姜家提什麽分家的要求，他們家都會答應。

姜隊長看了一眼這個女婿，心裏也充滿了不懈，如果說一開始還覺得這個女婿不錯，這會兒他可真看不上。

要不是離婚對女兒沒啥好處，還真想讓女兒離婚，找了這麽一個慫包蛋。

“怎麽是小暖腰分家？我聽小暖說不是你要分家嗎？”

姜大山自然不能毀了自己女兒的名聲，兒媳婦兒鬧著要分家，無論在哪一家也會被人戳脊梁骨。這種事情怎麽能落到自己女兒頭上？

陳家輝被氣的差一點，沒差的氣。

知道老丈人老奸巨猾，但沒想到連這麽一點點的事情都得讓自己背鍋，可是到了這會兒，他只能忍氣吞聲。

“對，爹，你看我這張嘴，明明是我想分家小暖是代替我說出來的。對，是我要分家！爹，您看幫助我把這事兒主持一下。”

陳家輝憋著氣。

沒當上工人以前他都得老老實實，低聲下氣，他在心裏暗恨，等他有一天去了縣裏當了工人。

遲早有一天他會把姜家人都踩在腳下，把姜小暖直接踹了。

這個女人這會兒把自己逼到這個程度，可想而知，也不是什麽好鳥。

於是當天下午，姜大山和自己媳婦兒帶著姜小暖來到了陳家。

陳家的正房裏，老太太沈著一張臉，滿臉的不高興，馬上就要分家了，自家就剩下她一個老婆子帶著三個孩子，能高興到啥程度？

倒是陳家輝跑前跑後，一臉的笑意。

“老姐姐聽家輝說你們家要分家，這不是讓我們兩口子過來主持。有啥話你就說吧。”

老太太一聽這話立刻惱了。

“什麽我們家輝要分家，明明是你們家姜小暖要分家。憑啥把這屎盆子扣在我兒子腦袋上？你家姜小暖就是個不孝順的兒媳婦兒，哪有剛進門沒幾天就攛掇著自己男人分家。”

老太太指指點點，那眼睛像是刀子一樣狠狠地紮向坐在一旁的姜小暖。

姜小暖一聽這話，看了看自己的指甲，輕輕的吹了一口氣。

眼神飄了一下陳家輝。

自己爹可是說了他們還要在村子裏生活，不能做的太過分，這分家的事情死活也不能讓她背到腦袋上，一定得變成陳家輝自己要求的。

姜小暖也覺得自己爹娘的這個做法對。

結果沒成想這邊的話還沒說完，老太太就直接反水，顯然也想維護自家兒子。

姜大山一聽這話咳嗽了兩聲，果不其然，坐在一旁一直不開口的陳家輝這陣兒立刻變了臉，笑著上前說。

“娘，您別鬧了，這事兒不是兒子的主意嗎？您怎麽怪到了小暖頭上。

跟小暖沒啥關系，是我想分家。

娘，樹大分支兒大分家，這是天理。

分了家我和小暖一樣會孝順您的。”

老太太看著像是狗腿子一樣的兒子，知道這事兒沒用，她再鬧騰，兒子也會出面擔了這些罪責。

分家的事情很順利，主要是太太有任何意見都沒用，姜小暖啥也沒說，就是要了宅基地。

並且把家裏的錢分走了一半。

用姜小暖的話，就是說家裏的勞動力，她和陳家輝那可是占主要勞動力，憑啥他們不能分一半。

能留一半兒給老太太和三個孩子已經算是仁至義盡。

老太太攢了一年多，手頭終於寬裕了，有了一百多塊，沒想到這一回直接被分走了一半。

家裏的糧食也被分走一半。

姜小暖還把自己的嫁妝全都帶走，老太太光是一聽這個就頭疼。

姜小暖當初嫁過來的時候姜大山怕自己女兒嫁過來受罪，給姜小暖還陪嫁了一臺縫紉機。

那縫紉機平日裏還可以做做衣裳，全村人羨慕的不行，這會兒姜小暖也帶走了。

可是無論老太太如何的無理取鬧，將大山也不吭氣，就是咳嗽兩聲。一旁的陳家輝只能主動出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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